第123章 天牢暗涌

天启城笼罩在国丧的肃穆与压抑之中。¨狐?恋+蚊¢学¢ ,吾?错′内`容~

素白的灯笼悬挂于各门各户,街市萧索,连惯常的喧嚣都沉寂了许多。

权力的风暴在太和殿灵前爆发又暂时平息,但其引发的暗流,却在天牢最深处和槐荫巷的静谧中悄然涌动。

天牢第九层,水牢。

这里隔绝天日,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绝望的气息。

浑浊的污水没及小腿,冰冷刺骨。

二皇子萧景恒被粗大的玄铁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华丽的亲王蟒袍早己被污水和污泥浸透、撕破,蓬头垢面,形容枯槁。

曾经俊雅的脸上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疯狂。

锁链的每一次轻微晃动,都激起哗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水牢的寂静。狱卒恭敬地提着灯笼引路,新登基的皇帝萧景琰身着素服,在数名气息沉凝的御前侍卫及宁川护卫下,缓步走来。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萧景恒狼狈的身影,也映出萧景琰脸上复杂的神色——有帝王的威严,有兄弟阋墙的沉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狱卒打开沉重的栅栏门,躬身退下。

萧景琰独自踏入污水中,水波轻漾。

侍卫们留在门外,宁川的位置恰好能清晰看到、听到里面的情形。.微¨趣-暁·税, ¨嶵¢辛.漳,劫.更_鑫·快+

“景恒”

萧景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

萧景恒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萧景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萧景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成王败寇,要杀便杀!何必假惺惺!”

污水随着他的挣扎溅起。

萧景琰眉头微蹙,避开飞溅的污水,声音沉稳:

“朕若要杀你,在太和殿便可治你矫诏调兵、意图谋逆之罪,当场格杀!何须等到今日?”

“那你来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萧景恒嘶声道。

“朕来,是告诉你父皇临终的嘱托”

萧景琰的目光穿透昏暗,首视萧景恒怨毒的眼睛:

“父皇遗诏,传位于朕。但他在诏书中,亦殷殷叮嘱朕:‘景恒、景弘,皆朕骨肉,当以亲王之礼厚待,勿使失所…勿使萧墙之内,血流漂杵…’这是父皇最后的遗愿”

萧景恒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怨毒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愤怒取代:

“厚待?勿使失所?哈哈哈哈!”

他发出凄厉的狂笑:

“把我像狗一样锁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就是你的厚待?!萧景琰!收起你这套虚伪的嘴脸!你不过是怕担上杀弟的恶名,怕史笔如刀!”

“朕无需虚伪”

萧景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朕可以杀你,名正言顺。^墈!书~屋¨暁¢说¢蛧+ ?更¨芯,最,筷^但朕选择遵从父皇遗愿。

只要你安分守己,待三司会审定罪之后,朕会削去你的王爵,将你圈禁于宗人府别院,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平安终老。

这,便是朕的厚待,亦是朕对父皇的承诺”

“圈禁?哈哈哈!像养一条狗一样把我关起来?萧景琰,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

萧景恒挣扎着,锁链哗啦作响,面目狰狞:

“你凭什么?!就凭你占了嫡长的名分?!论才学,论权谋,论笼络人心,我哪一点不如你?!这皇位本该是我的!是你!

是你和那些趋炎附势的奴才,窃取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不过是运气好,生在了正宫皇后的肚子里!我不服!死也不服!”

他的咆哮在水牢中回荡,充满了不甘和偏执。

他沉浸在自己的野心里,早己忘记了“正统”二字在帝国传承中压倒性的分量,更忽略了萧景琰在渝州展现出的魄力和治国之能。

萧景琰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弟弟,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了。

他知道,有些执念,永远无法化解。

“冥顽不灵”

萧景琰的声音冰冷如铁:

“朕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他不再看萧景恒,转身,踏着污水,一步步走出水牢。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污浊的水面上,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墙。

栅栏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萧景恒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萧景琰站在门外,对宁川等人淡淡道:

“回宫”

……

夜深人静,槐荫巷的小院沉浸在哀戚的静谧中。

国丧期间,连虫鸣都似乎稀少了许多。

宁川在自己的房间内,久久无法入眠。

白日里天牢中萧景恒疯狂的嘶吼、皇帝萧景琰平静却沉重的话语、以及那句“勿使萧墙之内,血流漂杵”的遗诏嘱托,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赤阳草的恩情,如同沉重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突然,窗棂传来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仿佛小石子敲击。

宁川瞬间警觉,如同猎豹般无声地翻身下床,隐于门后阴影中。

片刻后,一个极其微小的纸团从窗缝中塞了进来。

宁川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悄然上前拾起纸团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潦草、颤抖,却依旧能辨认出是萧景恒笔迹的字:

“宁校尉,赤阳草之恩,可曾忘却?景恒命悬一线,唯卿可救!子时三刻,天牢西角狗洞!”

字条下方,还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天牢外围示意图,标注了西侧一个极其隐蔽、被废弃杂物半掩的排水洞口位置。

宁川的手猛地攥紧,纸条在他掌心皱成一团!心脏在胸腔内狂跳!

二皇子…果然还是找来了!以赤阳草之恩相挟!

救?那是对新皇的背叛,是形同谋逆!更是辜负了皇帝对他的信任!

不救?妹妹宁溪当年寒骨症发作,痛不欲生,濒临死亡的景象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是崔元礼送来的赤阳草,是二皇子一系的“恩情”,才将妹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份救命之恩,如同烙印,刻在他的骨血里!

恩义难两全!忠孝难两全!

宁川痛苦地闭上眼。

一边是君恩如山,律法森严;一边是救命之恩,如山重诺。

他如同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无论选择哪边,都是粉身碎骨。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子时的更鼓声,如同丧钟,远远传来。

宁川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他换上一身深色的夜行衣,将腰间的短刀和袖箭检查了一遍。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妹妹的救命恩人就这样在圈禁中耗尽余生,甚至可能被秘密处死。

他要去还这份恩情!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和前程!

他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墙,朝着阴森恐怖的天牢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