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可你得有说服我们的证据啊

怎么回事?高非明像是问队员又像是自语。


我们一直在对面的楼上严密监视,大约半小时前,老曹头现身了。他先是在楼前小憩片刻,随后在附近闲逛,甚至在树丛中方便了一下,之后才又回到门前坐下。就在这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便嘱咐校警继续盯梢,不料校警却偏偏在这关键时刻闹起了肚子。待我接完电话回来,老曹头已不见了踪影。我以为他回了房间,可是,当校警上厕所回来告诉我他没看见老曹头的去向,我就立即过来,没有发现他。我立即去了老于那儿,也没有发现老曹头,我才报告。


立即命令所有人员,在全校搜索。高非明命令。


老柴,你立即通知淳于北和皮德,马上分别到火车站和公共汽车站,务必控制住老曹头。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老曹头不是自己走的,而是……


高非明在老曹头住的锅炉房周围转着,转了两圈后,他叫来了一个校警。


你从门前开始跑,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跑。校警按照高非明的指挥跑着,高非明喊停,又往回跑。校警先后按照高非明的指示向前、后、左三个方向跑了一遍后,高非明已经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叫老柴立即跟他去门卫室,两个校警正在吃午饭。见高非明进来,立刻站起来,给高非明让座。


你们先别吃,立即把从早晨到现在的所有上岗的人给我找来,要快。高非明铁青着脸,拿起登记本,上面竟然连一个进门的人都没登记。


很快,两个校警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另外三名同样神色匆忙的校警。


还有没有?高非明问。


有一个家里有事,回家了。


找。家里死人了也给我找回来。高非明对刚进来的保卫部部长说。


保卫部长面露难色,嗫嚅了几句后匆匆离去,驱车驶出了校门。


你们,高非明把几张纸递给他们,把从今天早晨开始,所有进来的人,一一给我写下来,一个都不能遗漏。


几个校警接过纸张,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一个校警突然问,包括你们不。


木头。我没告诉你全写吗?高非明压抑着火气。


这件事我有责任。老柴向高非明检讨。


不。高非明冷静了许多,你不可能24小时亲自盯着。


还是我没要求到。老柴满脸懊恼,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不要责怪你自己。何况现在也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高非明看着窗外,校园里清清冷冷,天有些阴沉,清风便有了肃杀的味道,也许要有雨来临。


老柴,刚才我让校警做了实验,测算了一下时间,如果老曹头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离开北方大学,即便是跑,他需要的时间也要十分钟以上,而他要离开北方大学,只有两条路,我们眼前的正门,再有就是通往鸡鸭街的围墙。


围墙外我们已布控,人员在豁口处守候,全天未离。老柴道。


那就只有一种离开的可能。高非明说。


借助了汽车?老柴说。


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北方大学。


要是没有离开呢?他会不会藏匿在哪里,等到天黑在伺机跑掉。老柴分析。


校警们写完了,纷纷递给高非明。高非明逐个看完,共有7辆进出的汽车,除了老于外甥的车来自校外,其他均为校内的车辆,而在一个小时内,也只有老于外甥的车进来,现在还没有出去。


告诉那个校警,一来就抓紧回忆。留下一个值班,你们立即把所有今天进出学校的汽车,召集到停车场。


高非明说完,叫老柴立即和他去档案馆。


老于外甥的车还停在门前,高非明窥视车内,空无一物,车身老旧,钣金锈蚀,斑斑点点。


叫小刚,把后备厢打开。高非明站在车后。


小刚和老于一起出来,小刚莫名其妙地打开了后备厢,里面仍然什么也没有,却有两只备胎。高非明看了看,也没有解释,转身回到停车场,车已经都到了,所有的汽车都打开了后备厢,安全车检查后,没有发现老曹头。


老曹头一定还在学校。高非明微微眯起双眼,以一种沉思的姿态对老柴说道。


倘若他真的藏匿于这片茂密的树林之中,我们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他,恐怕绝非易事。老柴说。


给淳于北和皮德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对了,让他们去警犬基地,带一条警犬来帮助搜索。


高非明再次回到老曹头住的地下室,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搜查,突然,高非明发现通往锅炉房的门都被上了锁,而以前老曹头曾经说过这些门是需要锁的,他也看见过那些门是没有锁头的,可这些门为什么上了锁呢。


高非明逐一审视着那些锁头,忽然发现其中一个虽然紧紧锁着,但门缝间却隐约透出一丝微光。


高非明接过老柴的塑料袋,用小手电仔细地照着门框和门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痕迹。


高非明轻轻地推了一下,门竟一点也不费力地开了,里面一片漆黑,灰尘因为开门的风而卷起,干燥且刺鼻。高非明打了一个喷嚏,随即嗅到了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呕吐味,他用手电筒一照,只见老曹头大头朝下,瘫倒在台阶之下,满地狼藉,呕吐物中弥漫着刺鼻的酒精气息。


一只红眼睛的老鼠蹲在老曹头的身体上,直视着高非明,一动不动。


重案组办公室。


随着北大学子弑母案嫌疑人吴谢宇的落网,校园内议论纷纷。人们回想起老曹头在北方大学的种种非正常行为,包括他坚持单独住在锅炉房,以及在老曹头住处地下室发现的更多尸体,这些细节让人联想到吴谢宇案件中的相似情况。


我早就觉得老曹头行为古怪,阴阳怪气,特别是他还有那种癖好。老于边说边做了一个手势,暗示着那种不堪的行为,对站在他面前的高非明和梁雨杨说道。


高非明突然想起了老曹头房间里的那个脸盆里的内裤和那只老鼠,尤其是那根本不害怕人的舔食老曹头内裤上的精子的老鼠,让高非明更加感到奇怪。


你怎么知道的。高非明若有所思地问老于,他的眼睛飘忽地看着远方,一大朵浮云从天空缓慢地漂浮,向北方大学压来,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我?老于口气无屑地说,北方大学里但凡老点的人,都知道。


是。当年老曹头因为偷窥女学生上厕所,被学校警告过,可他后来再也没干过那事。梁雨杨补充说。


淳于北和皮德清理完了现场,过来向高非明报告。


现场无他人痕迹,老曹头似因醉酒不慎跌落……淳于北分析道。


先不要下结论。高非明打断了淳于北的推测。那片黑云已经飘到了北方大学的上空,高非明看着阳光被一点一点地吞噬。


高非明下令严守现场,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随后驱车疾驰而去。


几分钟前,高非明就接到了电话,局长已经到了重案组,急着听他的汇报。


高非明等一进门,局长王齐就兴高采烈地迎过来,和他们一一握手。


同志们辛苦了,辛苦了。


局长这是要论功行赏啊!皮德脱口而出。


岂止是奖励!王齐局长站在中央,双手叉腰,感叹道,我的神经都快绷断了,是你们救了我!王齐指着脑袋,我不是怕这顶乌纱帽,怕的是对不起冰城市的老百姓。


可是,高非明把椅子搬到局长王齐身边,局长坐下后,高非明才缓缓地说,此案还有很多的疑点,正如《北京曹某故意杀人案——仅凭间接证据无法定案》中所述,单凭老曹头的阴毛与齐齐死亡现场的阴毛相似一点,证据不足,我们不能轻率地定论老曹头就是系列谋杀案的元凶。


你说得对。王齐局长又站了起来,我们办案,必须办成铁案。然而,我们不能完全拘泥于教条,就老曹头的情况而言,我认为可以初步做个总结,以便向市政府有个基本的汇报。


这?高非明很为难的样子。他知道局长的意思,可一旦他做出初步结论,那么以后的案情必须按照初步结论展开,如果那是一个错误或有偏差的结论,其后果可想而知。


淳于北却立即抢过了话,局长说得对,我们立即进行合卷后的一些整理工作,但这个案子很复杂,涉及面太广,需要一段时间。


那不成问题。王齐满意地看着淳于北,鼓励道,就照你们的方案进行,我稍后还要去参加市里的会议,市长那边已经催得很急了。王齐说完,无比满足地走了。


这简直是胡闹!高非明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他显然对淳于北刚才的行为感到十分困惑。


现在北方大学已经热闹成了一锅粥。我们回来的时候,我看见电视台的车又去了。老柴说。


什么?电视台又去了。高非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手本能地抓起电话,可突然又将电话放了下来。


闹吧。高非明嘟哝,该来的就一起来。


我刚才的话不是本意,我只是不希望局长武断地命令结案,所以……淳于北解释。


你做得很好。高非明在思考着,他言不由衷地敷衍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搅乱那已经错综复杂如乱麻的线团,从而成为众矢之的。


我的意思是……淳于北有些委屈,但还是执著地向高非明解释。她相信高非明能够理解她的潜意识。


我知道,你不要说了。高非明打断淳于北的解释。


好吧,让我们深入探讨一番。”高非明招呼众人围拢过来,“我想听听各位对当前局势的真实见解,无需顾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我先说。淳于北端着水杯,她的情绪因为高非明的转变而好转。


从老曹头的死,可见此案不仅没有结束,而是刚刚进入了白热化,我们只要发现一点证据和线索,对方就立刻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把线索掐断。可见对方不仅可以随时了解我们的一切活动,甚至就像在我们身边一样。淳于北环视着大家。


在我们身边?难道是我们中间的人?皮德缩着脖子,环顾四周,众人面面相觑。


我不是说在我们身边,但是,消息一定是从我们身边出去的,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清楚我们的行动呢?淳于北看着高非明。


那倒不完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我们一直在他设计的程序里也说不定。老柴分析。


我同意老柴的分析。高非明看着大家,老曹头现在的问题,是老曹头的阴毛与齐齐死亡现场遗留的阴毛极为相似,目前正等待进一步的化验结果。假设化验证实两者确为同一人所有,我们是否可以推测老曹头此次行为属于突发性犯罪?他素有偷窥之癖,我曾亲眼目睹他在鸡鸭街行为鬼祟。或许,他以往常潜入白桦林,偷窥学生们的放浪行为,以此满足其性幻想。可是,因为一个时期来,白桦林里再有也没有了那些谈情说爱的学生,老曹头的性压抑又无法解决,于是,他盯上了鸡鸭街上的小姐,那么,他跟踪了齐齐和张强,并在齐齐家的窗外,目睹了张强强奸齐齐的过程,这种直接的刺激肯定会激发老曹头的性欲。因此,在张强慌张地逃离后,他又对齐齐实施了猥亵行为。


是的,现场没有发现张强以外的男人精子,可是,老曹头为什么不实施强奸,而只是面对着齐齐猥亵呢?淳于北不解地问。


你问得好。这也许同老曹头长期形成的性活动习惯有关。直接的性接触对于他来说,也许根本没有意义,他渴望的是手淫,尤其是面对着一个裸体的女人。高非明说。


可他没有理由杀害齐齐啊?皮德说。


我们姑且推测,齐齐醒来后,发现她认识老曹头,在为了保护自己的情况下,老曹头便下了毒手。齐齐邻居不是说听见了齐齐喊着“杀、杀”的声音吗?


根据你的说法,老曹头是否在无意中协助了那个变态杀手?淳于北看着高非明。


很有可能。高非明目光里犹疑着一丝不被觉察的念头,转瞬即逝。


那么,我们已经推断,系列谋杀案不是一个人所为,老曹头的死是不是同伙在杀人代罪呢?老柴说。


这是一个新鲜的推论。也不排除这种可能。高非明说。


那么,老曹头的死,难道也是谋杀?淳于北问。


从现场的勘查看,没有任何的打斗和挣扎的痕迹,而且老曹头明显喝了大量的酒。有没有可能,他是失足后摔倒,意外死亡呢?老柴分析。


现场的情况看似如此,但我怀疑这是一种伪装成意外死亡的假象。高非明说。


现在尸检结果还没出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妄论。皮德说。


科学不是止于猜测,但科学一定是靠推理成为现实。所以我的观点是,老曹头是谋杀。高非明果断说。


可你得有说服我们的证据啊!皮德看着高非明。


第一,一个醉汉,即便呕吐欲强烈,又怎会误入锅炉房,还能冷静地关上房门?第二,当时是下午,老曹头并无午后饮酒的习惯,且警员监视时未见其饮酒,但也不排除他已在房内醉酒,出门透气。第三,老曹头未察觉我们的监视,若为系列谋杀案凶手,他不可能在未知警方动向时自我了断。第四,我们未找到杀人现场,老曹头的所有活动场所均不具备藏匿并折磨尸体的条件。高非明伸出手,指着脑袋,唯一的解释就是,变态杀人的凶手在和我们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谁是猫?淳于北问。难道是他?淳于北指的是林玉的儿子。


没错。是他。老柴说。


所以啊,高非明说,谣言也好,电视台也罢,让他们随便去说去讲,我们就是要来一个浑水摸鱼。


可是万一?老柴担忧地咽了下话。


高非明举着手,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看了大家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