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夤夜来访
“榆树,上前叫门。”黑暗中,四周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林泳思就这么戳在郑府的大门口,站了许久许久,久到两条腿都有些酸麻,这才轻轻开了口。
大半夜的,未提前打招呼,直接上门做个恶客,是很失礼的行为,但林泳思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想了解郑佩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啊,大半夜的叫魂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郑府门房上的原本正睡得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忍不住嘟囔几句,隔着门板,询问外面到底是谁。
“淮安同知林大人,有事前来寻郑大人商议,还不快开门!”
门房的瞌睡都醒了,乖乖,这位爷自己可惹不起,不知道自己刚才小声骂娘的动作,外面听见了没,忙不迭地打开了门,点头哈腰地迎了林泳思进门。
“林大人深夜到访,怠慢了。老爷已经睡下了,还请您在偏厅稍坐,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郑佩安今天宿在了内院,开二门花了些时间,等他披着外袍来到偏厅,时间已经过去三刻钟,林泳思案几上放着的茶,都凉透了。
郑佩安瞧见,骂了两句旁边伺候的小厮,茶都凉了也不知换盏热的来。
“不关他的事,是我想事情入了神,没让他动。”林泳思心头上的火气,在见到郑佩安本人时,着实有些按捺不住,端起凉茶灌了一大口。
“哎呀,泳思这是怎么了?更深露重,喝凉的对身体可不好,别仗着年轻糟践身子,还不快去换盏热茶来!”他扭头冲小厮吼道。
林泳思重重地放下茶盏,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我想与郑大人单独谈谈。”
所有的仆从都退下去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郑佩安坐在他旁边,望了望他的脸色:“贤侄这是怎么了?可是府署有人为难你了?”
“世叔没听说最近的几桩无头凶案吗?”
这语气着实算不上好,郑佩安微微皱眉:“某乃武将,这些地方治安上的事,府署有那么多官员呢,轮不到某来操心。”
“呵呵,好一个轮不到你来操心,如若我现在告诉你,这些案子,都是因你而起呢?”林泳思最生气的,就是郑佩安这一副我很无辜,我单纯就是关心你的做派!
以前会觉得很暖心,像多一个亲长般的长辈,现在只觉得他太装,太假,太让人恶心!
果然,信任的桥梁一旦崩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重新建立起来的。
郑佩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贤侄这话何意啊?你夤夜前来,是为了随便质问我的吗?”他从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会这么对他说话。
他何德何能,还能左右凶案发生了?
“二十年前,钟家村!”林泳思薄唇微启,轻轻地吐出这七个字,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想看郑佩安到底有什么反应。
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郑佩安被震得浑身一僵,脸皮极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双手握拳,整个人迅速进入身为武将本能地迎敌之姿。
他听懂了,当年的事,真的与他有关!林泳思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悲哀。
郑佩安则很快反应过来,收回所有情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贤侄,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府歇息了。或者如若不嫌弃,便在外院住下,等天亮了再走。”
“怎么?世叔心虚了,这么着急撵我走?”林泳思反而不生气了,他轻笑道:“此番是我以子侄的身份半夜来你府上,想求个真相,如若世叔不愿意说,那等到了淮安府的大堂上,郑大人不说也得说。”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本官实话实说罢了。还不知我爹与王爷听闻此事,会做何感想。郑大人隐瞒自己是前朝游击将军之事,以一兵卒身份,打入林家军,后得王爷青眼,平步青云,又如何解释?”
郑佩安冲口而出:“你连这都知道了?”
他复又落座,以手抚额,声音低沉:“你父亲,与王爷,都知道我的来历。”
“我自去了行伍,便一直没离过淮安地界,因此认识我的人众多,当年,你父亲一眼就认出了穿着兵卒服饰的我,他也没有戳穿,反而提了我当亲兵。”
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郑佩安在前朝虽然官职不显,但是淮安这一亩三分地,他呆得年头太长太久了,比一般武将长太多,上上下下的人,认识他的、他认识的,不知凡几。
“都过去二十年的陈年旧事了,贤侄为何一定要刨根问底?让它埋进泥里,不行吗?”只要没人提及,那一切便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这些年来,郑佩安从来没有回想起过钟家村。
就连这个村名,也只听当年为他带路的女人提过一嘴,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
“郑大人,你搞错了,不是我要刨根问底,当年出事时,我才多点大。问题是钟家村血案,前前后后已经牵连了这么多条人命,甚至谁都不知道,凶手还打算再害多少人。”
林泳思顿了顿:“如若我的猜测没错,便连郑大人您,都在凶手想要刺杀的名单之上。他现在还没找上你的门,可能只是没找到一击必中的机会。”
与其他的受害者相比,郑府守卫森严,郑佩安多年从军,警惕性高,是最难的下手对象,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相信他们不会贸然涉险的。
“可是、可是当年”他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当着林泳思的面,将话说明白。
林泳思是个聪明人,见他这副样子,很清楚他想表达什么:“郑大人是想说,当年钟家村被你屠杀殆尽,并未留下活口,你很肯定,不会有人知道,当年血案就是你犯下的,对吧?”
“而且除了钟家村人,不会有人蛰伏二十载,卷土重来地为他们报仇,对吧?”
郑佩安微转过脸,不敢看林泳思的眼睛。
“你错了,就目前来看,我们知道,当年钟家村的一位外嫁女及其儿子、一名襁褓中的婴孩,以及本案中的无名凶手,都是活口。”
“郑大人,劳烦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当年真的没有外人知晓,你到底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