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宇文沪一身玄色祭服,十二章纹在晨光里泛着沉暗的光,跨步进来时,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陛下还请快些!”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目光扫过宫女手中捧着的冕旒,眉头微蹙,“可不能误了吉时!”

“以免神明怪罪,不护佑我大周风调雨顺.....”

呵!你是怕误了自己的吉时吧.........宇文俨的指尖在冕旒玉珠上轻轻一顿,心底早已翻起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连方才那点若有若无的疏离都敛了去,只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几分温驯:“朕省的!”

说着,抬手理了理衮服的前襟,动作缓慢却稳当。

“走吧。”

两个字说得轻缓,听不出半分情绪,只像是顺从的晚辈应了长辈的吩咐。

御驾的轿厢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

宇文俨闭目靠在锦垫上,冕旒的珠串随着轿身的晃动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宇文沪坐在对面,玄色祭服上的暗纹在昏暗中若隐若现,目光落在少年天子的侧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又是一年年末了......”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平缓,像在闲话家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朝服上的玉带钩,“陛下与先皇是,越来越相像了!”

遥想当初叔父托孤于他时,国家动荡,朝中有二心之人蠢蠢欲动.....

如今可算是平稳了不少。

而这个堂弟,亦是愈发英武类父了。

“是吗?”

宇文俨掀帘的手顿了顿,雪粒子打在指尖,冰凉刺骨,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堂兄觉得朕是外貌像,还是心性像?”

“都像!”

宇文沪闻言,缓缓转动着玉扳指,上下打量着宇文俨,斩钉截铁道。

顿了顿,又继续道:“陛下如今还年幼,尚需磨砺,待假以时日,必是有道明君,定能完成先皇夙愿,荡平南北,一统山河!”

说着,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

叔父临终前,将他唤到病榻前的谆谆嘱托,宇文沪没有一刻是忘却了的。

先稳定宇文氏的江山,再图谋南北,天下凝一......

你给朕磨砺的机会了吗?恐怕最想将朕养废,养得平庸无能的,就属你了吧?如此一来,就能长长久久的大权在握了........宇文俨听着这番真情流露,没有丝毫的感动,心中冷笑连连,并未接茬,而是突然问道:“堂兄,你相信天命吗?”

“当然!”

宇文沪没有任何犹豫,一字一顿地回道。

旋即,又反问道:“陛下为何突然问到这个了?”

“朕有感而发!”宇文俨放下掀帘的手,波澜不惊地说道。

宇文沪将玉扳指往指根推了推,声音里添了几分慷慨激昂,仿佛真的捧着一颗赤诚之心,郑重道:“天命在咱们宇文氏!”

“本王也会竭力辅佐陛下,创千古不朽之功业!”

他说得恳切,眼角的细纹都透着股与有荣焉的热切,仿佛眼前已铺开一幅盛世图景。

宇文俨坐在对面,冕旒的珠串随着轿身的微晃,轻轻摆动,目睹这一幕,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温和得像春日融雪。

只不过,那抹温和笑意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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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南郊的雪,总比城里落得更烈些。

三层方坛以青石垒砌,每层高九尺,周回各阔三十六步。

坛面铺着打磨光滑的墨石,经雪一映,泛着冷冽的青光。

沿立着十二根盘龙石柱,龙身缠绕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