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窗棂正对着不远处的刑场,那里此刻还空着,只竖着几竿光秃秃的刑柱,乌鸦在梁柱上缩着脖子,时不时发出几声嘶哑的叫。

店小二麻利地沏上热茶,铜炉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映得宇文泽的脸忽明忽暗,端起茶盏抿了口,问道:“阿兄,咱们来这里作甚?”

他眉宇间满是不解。

也没听说今日要行刑啊!

“看戏!”

陈宴端起茶盏,青瓷杯沿在唇上轻轻一碰,滚烫的茶水滑入喉咙,缓缓吐出两个字。

说着,指尖在杯底的冰裂纹上摩挲片刻,忽然抬眼看向窗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要是错过这一出好戏,那可是会令人抱憾终身的!”

“可这西市能有什么好戏?”

宇文泽的眼睛亮了几分,先前的不解被好奇冲得七零八落,往前凑了凑,膝盖撞到桌腿发出轻响也未在意,问道:“阿兄,你这是又安排了什么?”

宇文泽很清楚,能被自家阿兄如此形容,这出好戏一定不会简单......

“哈哈哈哈!”

陈宴开怀大笑,意味深长道:“不过是有人要饮鸩止渴罢了!”

鸩酒这玩意儿,喝是死,不喝也是死。

只是死得快慢不同而已......

“哦?”

宇文泽眨了眨眼,“可一定得好好欣赏啊!”

“来了!”

陈宴抬手,指节在窗户上轻轻一点,落点恰在刑场中央。

“竟是赵老匹夫?!”

宇文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倏地定住——刑场中央的高台上,正缓缓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件玄色四爪蟒袍,领口的金线在惨淡日光下泛着冷光,正是赵虔。

宇文泽定睛一看,发觉赵虔右手死死攥着个光头汉子,疑惑道:“他手里又为何会拎着个人?!”

那汉子僧袍被撕扯得破烂,光秃秃的头顶冻得发紫,垂着头看不清脸,只露出一截被绳索勒红的脖颈。

陈宴淡然一笑,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倾斜,茶水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赵虔手里拎着的那个秃驴,法号慧能!”

声音里满是玩味。

“慧能?!”

宇文泽猛地拔高了声音,茶盏从手中滑落,在案几上撞出清脆的响,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楼下那个光头僧人:“这不是称佛祖托梦,传下偈语的那位大师吗?!”

宇文泽对佛法不感兴趣,知道的高僧大师也不多。

但这位昙华寺慧能,近些日在长安的名头太响亮了.....

毕竟,那则谋朝篡位的偈语,可正是由他的口传出来的!

“就是他!”

陈宴眉头一挑,慢悠悠地点头。

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猛地一摇,也吹得宇文泽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陈宴,难以置信道:“阿兄,赵老匹夫将慧能拎了过来,莫非是打算.....?!”

一个大胆的猜测,卡在了他的喉间。

“正是。”

陈宴微微颔首。

“那后面被红布盖着的,是渭河那尊独眼石像......”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说一件寻常物事。

说着,忽然抬手,指尖斜斜指向刑场东侧,那里立着个三人高的物件。

被厚重的红布罩着,边角在寒风里猎猎作响,与周遭肃杀的刑具格格不入。

“阿兄没有要阻止,更没有要使绊子的意思,还前来看好戏.....”宇文泽双眸微眯,脑子飞速运转,心中盘算道。

忽得,眼前一亮.....

这恐怕都是,自家阿兄挖好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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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刑场周遭的人越聚越密,西市的商贩丢了摊位,挑夫放下担子,连巷口卖糖画的老汉都推着车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