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无误

“你说查验无误,那便是他们四人清扫也无差池。可宫道上的冰,究竟是从何而来?”沈太后目光如刀,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莫非,是你们之中有人,在查验过后又动了手脚?”

众人闻言,脸色齐齐大变,纷纷磕头否认:“奴才(奴婢、卑职)不敢!”

沈太后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些说辞并不满意,转而看向负责清扫的四人:“小海子、小桂子、小桃、小莲,你们四人专司那条宫道的清扫,可有察觉什么可疑人或事?”

“回太后娘娘,奴婢们清扫时只专心干活,并未留意周遭,实在没见着异常。”四人回答虽略有出入,意思却大同小异。

“专心清扫?哀家瞧着,你们是专心糊弄差事!”沈太后重重一拍案几,目光转向皇后余少云,“皇后、贤妃、佳婕妤,方才这几个奴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都说无异常,可这冰总不能凭空生出来。你们说说,此事该从何处查起才妥当?”

余少云深知沈太后并非真心征询她们的意见,淡然应道:“母后圣明。此事确有蹊跷:朱嬷嬷既已查明冰面为人为泼水所成,赵德胜却一口咬定查验时并无异常。若赵德胜未曾欺瞒,那便是查验之后有人动了手脚。朱嬷嬷提及的宫女鞋印,不妨顺藤摸瓜追查;至于尚宝监的失职之过,虽非主谋,却也难辞其咎,可待查清真相后一并论罚。如此既不冤枉无辜,也能彰显太后娘娘赏罚分明之德。”

“皇后说话,依旧这般周全,滴水不漏啊。”沈太后语带讥诮,转而看向贤妃沈落霞,“贤妃有何高见?”

“回太后娘娘,”沈落霞语气简明,“既然朱嬷嬷见那脚印似宫女所留,而小桃、小莲恰在宫道当值,不如先问问她们,今日清扫后是否见过其他宫女在附近逗留?”

沈太后微微颔首,又看向佳婕妤:“佳婕妤呢?”

谢知意眸光微闪,欠身道:“回太后娘娘,妾身想到一事:卯时末正是各宫往启元宫请安的时辰,宫道往来人多,或许有人目睹了什么?”

“佳婕妤这话倒是提醒哀家了。”沈太后忽然勾了勾唇角,看向周顺长,“你方才说一日清扫五次,卯时初、辰时初、巳时初、申时初、酉时初各一次,可属实?”

周顺长忙磕头应道:“奴才句句属实。”

“如今才辰时正三刻,”沈太后语气骤然转厉,“卯时初清扫过一次,辰时正又清扫过一次,不过三刻钟的功夫,宫道上就结了冰?赵德胜,哀家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辰时正查验完毕时,宫道上绝无积水?”

赵德胜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发颤:“回娘娘,奴才辰时正查验时,路面干爽,绝无积水。”

“好一个‘绝无积水’。”沈太后冷笑一声,看向小海子四人,“你们辰时正那次清扫,何时完工的?清扫时可有见谁在附近停留?”

小海子连忙回话:“回娘娘,辰时正那次,奴才们辰时初一刻便开始清扫,辰时初三刻就已清扫完毕,赵公公是辰时正准时来查验的。清扫时除了巡逻的侍卫,便是往启元宫去的主子和宫人,并未见旁人。”

沈太后目光扫向张英、向平,“辰时正前后,你们在宫道附近巡逻,可有见形迹可疑之人?尤其是提着水桶或陶罐的?”

张英拱手答道:“回娘娘,辰时初换岗时经过那里,瞧见小海子他们正在清扫,还有几位宫妃带着宫人匆匆而过,并未见谁提着水桶或陶罐在附近逗留。辰时正,属下二人沿宫道巡逻,一刻钟后便撞见皇后娘娘的凤驾往慈宁宫来,期间未见任何异常。”

沈太后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皇后凤驾抵达前一刻钟,你们正在巡逻?既说未见异常,那这冰面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

向平额头渗着冷汗,硬着头皮回话:“回娘娘,属下巡逻时确是仔细留意过四周。那条宫道本是直路,前后都能望得见,若当真有人泼水,绝不可能逃过属下的眼睛。”

“是吗?”沈太后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朱嬷嬷说冰下有水渍残痕,瞧着是特意泼水冻成的。辰时正三刻结起的冰,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冻实。辰时正赵德胜查验时说路面干爽,辰时正一刻你还说未见异常。那你们倒来告诉哀家,这冰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就在审问陷入僵局时,朱嬷嬷匆匆回来,躬身道:“娘娘,老奴在建福宫外的铜缸里找到了这些。”

说罢,她解开手中的小包,露出一堆碎瓷片:“娘娘您看,这瓷片的成色,瞧着像是御膳房用来盛甜汤的冰裂纹瓷碗。而且老奴仔细看过,那冰块不像是清水冻成的,倒像是汤冻成的。”

沈太后的目光落在碎瓷片上,眉头紧锁。

朱嬷嬷接着补充:“老奴方才复勘冰面时,特意刮了些碎冰细看,冰碴里混着些细微的燕窝与蜜渍,绝非清水所冻。再瞧这瓷片边缘的冰痕,与宫道冰面下的水渍残痕恰好相合——想来是盛过甜汤的碗摔碎后,汤水泼在路面上结了冰。”

“甜汤?”沈太后看向周顺长,“尚宝监的清扫记录里,可有清理过瓷片的记载?”

周顺长慌忙翻查手中的小册子,脸色愈发难看:“回娘娘,辰时初的清扫记录只写了‘宫道洁净’,并未提及碎瓷……”

“废物!”沈太后厉声打断,“连碎瓷都没清理,也敢说洁净?”

小海子声音发颤:“娘娘!奴才们清扫时确是仔细检查过的,若有碎瓷定会拾走!除非……除非是我们离开后才摔碎的!”

“离开后?”沈太后看向赵德胜,“你辰时正查验时,可有见着碎瓷?”

赵德胜磕头如捣蒜:“奴才查验时当真干干净净,绝无碎瓷!”

“好好好。”沈太后眯着眼,“你们是想说,在你们清扫后、在你查验后,有人将一碗燕窝羹摔在了宫道上,让它冻成了冰?你们就不觉得这时辰对不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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