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让人厌恶的世道为何会出现张天师这种人?

按照张道之的话来说。

阿如罕早已失去所谓的强者之心。

最起码是在他面前如此。

所以,如今的她,根本就不可能跟张道之打得有来有回。

百招之内,二人就已分出胜负。

此时,张道之已牢牢抓住阿如罕的脖颈,将她拎到半空。

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一种窒息感。

只要张道之愿意,很快就能结果了她的性命。

“你对圣山来说,究竟算什么?”

张道之很不解。

他都将阿如罕揍到这种程度了。

为何还不见其余八名圣者现身?

盘桓在狼居胥山的势力,尤其是那个腾格里。

凭什么觉着,只派来一名圣者,就能将自已击溃?

这对他来说,与送死有何异?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随口的一句话,却让阿如罕忍不住深思起来。

她之于圣山,究竟是算什么?

...

三十年前。

草原部落格局,不只局限于十八部时。

她本是‘鸿噶尔部’的灵女,也就是公主。

一直以来,鸿噶尔部都是由女子当家做主。

阿如罕本是下一任的部落领袖。

但在一次草原内乱中,她所在的部落,被叛军屠戮殆尽。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叛军冲进自已所在部落的一幕。

滔天的焰火,将一座座帐篷燃烧殆尽。

冷酷的兵刃,无情挥砍在族民的身上。

待她极好的一位老奶奶,也是自幼看着她长大的额吉,更是一位萨满。

在将她藏在一处安全地界后。

便打算独自引开叛军。

只是,刚走出去,就被他们的乱箭射杀。

她记得很清楚,其中一支箭,将那位老奶奶的头颅都给穿透。

不过,老奶奶的生机并未当即断绝,她躺在地上,看着被自已施展秘术遮掩起来的阿如罕。

嘴唇微动,用着只有鸿葛尔部族人才能看得懂的唇语,对年仅三四岁的阿如罕说:

“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在,鸿葛尔便在,草原的雄鹰...便在。”

鸿葛尔,在草原的语言里,代表着自由翱翔天际的雄鹰。

这是一种上古之言。

后来,阿如罕的母后、父亲、哥哥、姐姐、妹妹们,都死了。

但是,阿如罕没有哭闹,反而平静地可怕。

当战火逐渐消弭时,躲在秘术掩护下的她,偶尔能听到几句来自叛军的着急声音,

“鸿葛尔部的灵女不见了!”

“是不是没有在部族中?”

“找,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

然而,当乞颜部的援军抵达时,那些叛军,仍旧是没有寻到阿如罕的身影。

就连乞颜部,也在打探她的下落。

不过,那时的阿如罕,过于早慧,她视叛军为生死仇敌,也不愿去相信乞颜部会庇佑她。

她就那样一直躲着。

直到因为不曾吃饭喝水,将要昏厥之时。

有一名身着蔚蓝色长袍,脸上戴着刻有猛兽纹路的黄金面具人,解除了那个老奶奶所设下的秘术。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阿如罕牢牢握紧他的手。

在阿如罕眼里,这道身影,是那样的明媚、神圣,让人感到温暖。

她的小手搭在了他的大手之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

她不再感到饥饿与口渴,而是充满了力气。

他拉着她的手,渐渐朝着草原圣山的方向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阿如罕。”

“你愿意成为侍奉我的使者吗?”

“你能帮我报仇吗?”

“不能...”

闻言。

阿如罕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这时,耳旁又传来他的声音,

“不过,我可以教你报仇的本领。”

十年之后。

阿如罕修为精进,与草原之上的某些萨满甚至是大萨满相比,都不遑多让。

她在狼居胥山圣徒的帮助下,抓到了叛军的首领。

十年来,乞颜部将叛军杀的杀,抓的抓。

就连那个首领,不得已,也只能藏于深山当中。

那是阿如罕第一次杀人。

在圣山之上。

在其余八大圣者的注视下。

阿如罕杀了叛军的首领。

并且将他的内脏掏空。

用他的人皮,制作了一面画有雄鹰的旗帜。

那是鸿葛尔部的象征。

当年,救她的人,正是草原活着的神明——腾格里。

他来到阿如罕身后,“你的血海深仇已经报了。”

后者点了点头。

当亲手杀了叛军首领之后,阿如罕仿若没有了活着的目标。

她很想随那位老奶奶,随她的亲朋,随族人,一同死去,长埋大地。

或者,将骨灰撒到自已部族曾生活的领域之上。

她,已生死志。

而这时,又是那位腾格里,给了她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第九位使者。”

“第九圣者的称号,将会响彻整座草原。”

“阿如罕,留在我的身边,我...需要你。”

从那时起。

阿如罕就变成了腾格里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也是在那时,张道之登上龙虎山。

几年后。

她忽然听说,有个来自中原的异士,居然妄自尊大的要去挑战她心目中的‘神’——腾格里。

阿如罕听一些年长的人说,那个中原的异士很厉害,号称是力压天下一代人的‘无敌’。

对此,她嗤之以鼻,在她心中,只有腾格里可称无敌。

那一战,惊天动地,将圣山都给撼动。

号称‘天师’的存在离开了圣山。

阿如罕以为,是天师败了。

她很高兴,向麾下圣徒说:

“中原的天师,打不过我们草原的天尊!”

“我草原气数,终是压过中原一头!”

然而,当她去见腾格里尊的时候,却感觉那小小乾坤世界中,竟是弥漫着血腥气味。

从那刻起,她的天就仿若塌了。

因为她不敢相信,强如腾格里尊,竟然...受伤了?

“就算受伤,也将那所谓的天师击溃了!腾格里尊,还是赢了!”

阿如罕天真地认为,腾格里绝对赢了那一战。

又过一段时日。

那个道士又来了。

这一次,阿如罕忍不住来到那道士身前,用着跟随一名圣徒学来的中原语言开口道:

“喂,臭道士,你当真不怕死吗?”

“上次是天尊给你一条生路,让你逃回了中原,没想到,你竟还敢来送死?!”

那名老道士抚须笑道:“是他给你说,上次一战,是贫道战败逃走了?”

天真的阿如罕双手叉腰,一脸不满道:“不然呢?”

老道士并未与她废话,只是看向圣山深处,朗声道:

“老东西,再不现身,信不信我将你们狼居胥山给夷平?”

正当阿如罕认为他在大言不惭时。

腾格里再次现身,而且,似用着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开口道:

“上次一战,本尊已言明,终身不踏入中原半步,你还要怎样?”

老道士大笑道:“贫道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你终其一生,不走出草原的好。”

随之,二人大战再起。

这一战,腾格里再次负伤。

老道士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接连吐出几口鲜血。

而后爽朗大笑的离开。

在阿如罕眼中看来,二人是打平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跟腾格里尊打平?

又过一段时日。

老道士又来了,不过这次,来的并非真身,而是’阳神’,

“老家伙,贫道回去又想了想,你还是永不走出狼居胥山的好。”

阿如罕再次亲眼目睹了属于二人之间的这场大战。

而这一次,她的天真的塌了。

因为腾格里败了。

老道士安然无恙的,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草原。

离开前。

老道士倒是注意到了模样极其出众的阿如罕,他笑呵呵道:

“天赋不错,但是与老道儿的宝贝徒儿相比,还差一些。”

阿如罕连忙询问,“你徒弟是谁?”

老道士大笑道:“不远的将来,你,你们,还有这天下人,都会知道他是谁,也都会牢牢记住他的名讳。”

阿如罕自知不敌老道士,只好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离去。

腾格里败了。

她的天塌了。

但是,她的心气却未气馁。

她暗暗发誓,要潜心修炼,早晚有一天,要去中原,挑战老道士,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将他击败。

可是,没过几年,她就听说,老道士羽化了。

正当她以为,终此一生,都没有办法,替她的’天‘讨回颜面时。

一道消息的传来,让她再次找到了目标。

说是老道士有个叫做‘张道之’的弟子,已经继承了天师之位。

她特意来到腾格里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

“天尊,我一定会击败现任天师,一定会让草原气数压中原一头,一定会让您的名号,响彻整座天下!”

又过一段时日。

阿如罕奉腾格里的圣谕,代表圣山,巡视草原各个部落,选拔天赋异禀者入圣山修行。

某日。

她来到了幽州城上。

接到了密报。

说是天师下山。

那一刻,她燃起了好胜之心。

她要代表草原,代表狼居胥山,代表腾格里,击败张天师。

她要让腾格里知道,她能为圣山、为草原,为他做很多事。

她还幻想着,终有一日,腾格里会将‘圣女’的位置交给自已,让自已,有望成为下一任的腾格里。

在圣山,想要成为腾格里尊,就必须要先成为圣子或是圣女。

而圣子与圣女,多是从九大圣者中挑选。

每一任的腾格里尊,都要亲力亲为的,在草原寻找属于自已的九大圣者。

当其中一位圣者受到腾格里的青睐,或是战胜他,就能成为下一任腾格里的候选者。

然而这一切,都在雷泽一战后烟消云散。

她命悬一线的逃回圣山。

苏赫德玛救活了她。

腾格里尊召集九大圣者,当众选出了圣子——第一位圣者,巴图鲁。

阿如罕不服,“明明我的天赋最好,再给我些时日,我将超越他们所有人,那个位置,应该属于我!”

然而,腾格里却说,“你败了,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草原、圣山,都不会接受一位失败者成为腾格里。”

“你对圣山,对我,已经没用了。”

阿如罕很想说,明明您也败过。

但是,一想到,正是眼前这个男人,将自已一手带大,教导自已武艺、修为。

于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说出那句话来。

最让她痛心的是,她敬仰与崇拜了一生的男人,会亲口对她说,她对他,对圣山,已经没用了。

她咬了咬牙,“我已知张天师的弱点!我能杀他!”

腾格里说,“等你能亲自战胜他并且杀了他的时候,再来证明自已。”

...

眼下。

当阿如罕听到张道之‘究竟算什么...’之后。

她的道心,便已然有些崩碎。

曾几何时。

她一直认为,自已能成为九大圣者之一,能备受腾格里尊的青睐。

是因为他视自已为孩子一样。

雷泽一战,重伤之后,即使能够侥幸痊愈,留下一条命来。

但是,已然无法继续修炼了。

所以,她在腾格里心目中,已然成为了无用之人,是弃子。

她这一生,似乎都是在为了腾格里而活,这让她如何甘心?

阿如罕想变得有用一些。

想要继续修炼。

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利用草原秘术中的双修之法,去修补自身道基损伤。

这样做的代价很明显,就是要委身于一男子。

于是。

阿如罕找到了下一任的腾格里尊——巴图鲁。

她将自已的身子交给了他。

利用双修之法,果真能够将自身道基损伤去修复。

同时,她也很清楚,抚养自已长大的腾格里,清楚地知道这一切。

就在前两日。

她将自已知道的,有关张天师的弱点告知苏赫德玛。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苏赫德玛居然说,张天师能不能看上自已。

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

或许,在腾格里以及其余几大圣者眼中。

她唯一的用处,就是献身给张道之。

从而破了他这一身无垢体魄。

她的路...

走错了。

但是她不后悔,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已存在的价值而已。

她认为,她能有今日,全赖张道之所赐!

所以,她想毁了张道之。

“你...你为何来圣山?”

阿如罕心中很清楚,想要毁了张道之,就必须先要打消他这一身凛然杀意。

“我想去哪,就去哪。”

张道之微微用力。

便使阿如罕更难呼吸。

她强忍着不适,似用尽所有气力,也只得是言语不清的开口道:

“你...你不能...杀...杀我。”

张道之呵呵一笑,“你是觉得我会害怕你们圣山的报复?”

阿如罕双手握在他的手腕上,想要卸去他的劲道,用力地摇了摇头。

见状,张道之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松开掐住她脖子的双手。

下一刻,就见阿如罕跌倒在地面,捂着自已的脖子,不停地调整呼吸,才算缓解方才的那种窒息感。

然而,就在这时,张道之突然猛地踏出一脚,直接将她压在脚下,居高临下的询问道:

“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阿如罕死死盯着他,

“你来圣山,是因为你的师父?”

我的师父?

张道之微微皱起眉头。

见他这般神情,阿如罕内心里当即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赌对了。

张道之根本不知,或者不全知,上任天师晚年时为何三进草原。

“身为正一道的天师,你应该知道,各地皆有运脉的传闻。”

“有运脉,便会有气数。上任张天师来我草原,就是为了削我草原气数。”

不知为何,被张道之一脚踩到胸口上的阿如罕,愈发的感觉自已四肢乏力。

“这并不是我能饶你一命的理由。”

张道之漠然说着。

同时,也加大了脚上的力量。

顷刻间,便使阿如罕五脏六腑受到极大的压迫感。

甚至气血都开始紊乱、逆行。

雷泽一战时,她即使败了,可却不如今日败的这般惨。

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毁了他的想法,

“若你来草原,是为了削我草原气数,我...我可以帮你。”

“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腾格里尊,我知道他的弱点!”

阿如罕的话,让张道之稍微有些心动。

她就是笃定了对方去往圣山,定会与腾格里产生冲突的事情,才会那般去说。

天下术法皆有根源,有根源,便有弱点。

就拿中原境内,都有着数千年传承的太平、正一、全真三道来说。

正一注重符箓与自身修为,很克制太平道的阵法。

因为在阵势未起之时,正一道弟子,便有千万种手段,能够杀了太平道弟子。

而太平道的阵术,又能很好扼制阳神与阴神之力。

全真的性命修为,对正一而言,又有着几分‘威胁’。

当然,像是上任天师那种存在,即使没有修炼全真功法,仅凭自已的悟性,也可练成出阳神的法门。

那么,门派之别,对其就无用了。

不过归根结底的讲,只要他修炼的术法有其根源,便能够很好的对症下药。

这,就是弱点。

草原不知正一术法的真正威力。

张道之同样也不知那位腾格里有着怎样的底牌。

若是真打起来,他心里没底。

但如果阿如罕能告知他有关腾格里的事情,对他而言,就是一大助力。

这相当于全真弟子,赤裸裸的将本门术法的优缺讲了出来。

怎会不让他心动?

张道之收脚,自乾坤袋里拿出几根银针,封住了阿如罕的几处窍穴。

让她在短期内,与正常人无异,很难再使出术法。

“你的命,暂且保住了。”

张道之转身,缓缓走向阿茹娜。

阿如罕艰难地站起身来,用手背擦去嘴角的一抹血渍,充满恨意的看向张道之的背影。

阿茹娜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下意识握紧手中金刀,看向张道之,

“恩公若是不愿杀女人,我可以代劳。”

她很清楚,身为草原子弟,杀圣山使者的代价是什么。

但是若能为张道之扫清隐患与障碍,她无怨无悔。

张道之摇了摇头,“她还有点儿用。”

紧随在他身后的阿如罕听到这番话,心里并不是个滋味。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想让腾格里觉着自已有用,而不是张道之。

当阿如罕的脚步迈过阿茹娜的身躯时,后者突然反手握刀,厉声道:

“你最好老实一些!”

阿如罕并不想理会这个小屁孩。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那就是留在张道之身边。

此去狼居胥山,还有千里之遥。

按照张道之的习惯,必然是走着去。

千里路,徒步,十五日左右。

在半月期限内,她必须要想方设法的,毁了张道之的无垢体魄。

可是,她哪里知道。

即使她用自已的肉体成功将张道之给诱惑了。

张道之也是有心无力。

三人向前走着。

期间,张道之见阿茹娜一言不发,便是有些好奇,

“阿茹娜,你见我将草原圣者都暴揍了一顿,怎么不问问我的身份,我为何能够做到这一点儿?”

数月来,每当张道之大显神威之后。

阿茹娜总会缠着张道之,想要知晓他的身份。

毕竟,小孩子都好奇。

但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她早已变得懂事起来,

“恩公不说,我便不问。”

“等恩公什么时候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张道之笑了笑,正欲开口时。

突然被身后的阿如罕打断道:“小妮子,你竟不知他是谁?”

阿茹娜本就有些讨厌她,更不想从她的嘴里得知张道之的身份,于是回怼道:

“关你何事?”

没有遇到张道之时,阿茹娜对圣山有着天然的敬畏。

别说圣者了,哪怕是见到一名圣徒,她都会以礼相待。

但是,在遇到张道之后,她渐渐觉得,所谓的圣者,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毕竟,她对传闻中的腾格里尊,都不是那么推崇了。

所以,眼下,对那位圣者,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恭敬可言。

......

晚些时候。

就当阿如罕感觉张道之与阿茹娜都已经熟睡时。

她悄悄来到距离他们有几十步远的地方,盘腿而坐,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

试图将张道之设下的银针逼出体内,从而恢复自身修为。

然而,就当她感到即将要成功时,却总在关键档口功亏一篑。

届时,浑身上下,都会产生一种闷痛,让她苦不堪言。

失去修为的她,全然不知张道之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并且出言警告道:

“此为我道门的九阳针法,想要破解此针,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你的实力比我强,第二,我为你拔出那几枚银针。”

闻言。

阿如罕不甘的叹了口气,遂缓缓站起身,看向那边仍在熟睡的阿茹娜,问道:

“你很照顾那个孩子,而她却不知你的身份,这是为何?”

论年龄来说,她要比张道之大不少,但由于修行的原因。

她的容貌,一直保持在十八岁的样子。

这种足可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容貌,并不多见。

只怕偌大一个草原,很难再寻到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

当然,在张道之看来,比自已的师姐赵长歌要差一些。

“相较于你提出的问题,我更好奇,你苦心积虑的要留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道之的话,让阿如罕感到惊讶,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前者似自顾自地说道:“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不过,阿茹娜在睡前对我说,圣山明知你不是我对手的情况下,依旧派了你前来送死。”

“即使你我此前有仇怨,可也说不通。”

阿如罕愕然,下意识看向阿茹娜那边,

“这小妮子,倒是很像我。”

她说的像,是指经历与聪慧。

自从圣山知道张道之的身份以后。

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娃,其身份,早已被圣山调查的一清二楚。

再加上乌兰特部领袖也苦不停地针对阿茹娜,便也不难猜到阿茹娜的经历了。

小小年纪,却面临着父母双亡的惨况,背负着血海深仇。

这与阿如罕幼年时的经历,实在是太像了。

张道之摇头道:“你们并不像。”

“在贫道看来,她的性子,要比你坚韧许多。”

“而且,你在腾格里眼中或许只是一枚弃子,但她在我的眼里,不只是我的棋子。”

嗯?

这番话似是戳痛了阿如罕。

曾几何时,她天真地认为,自已并非是腾格里的棋子。

但事实告诉她,腾格里之所以救她,还让她成为圣山的最后一名圣者。

只是因为她的天赋极好,有利用的价值。

从头到尾,她都是腾格里的棋子,而并非亲人。

当然,对此,她并不怨恨,因为没有腾格里,她也不会活到今日。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像你们这些大人物,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救一个人,更不会将一个拖累,无缘无故的留在身边。”

“说什么不只是棋子...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鬼话罢了。”

阿如罕并不了解张道之救阿茹娜的经过。

而张道之也不愿与她解释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面对他的质问,阿如罕早已想好措辞,

“腾格里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找到你的弱点。”

张道之‘嗯’了一声,缓缓开口道:

“你说我师父三进草原,是为了削减草原气数。”

“其实,我师父所图,无外乎四个字而已。”

阿如罕好奇,“哪四个字?”

张道之看向闪烁着无数星辰的浩瀚夜幕,心生向往道:“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又是鬼话!

阿如罕显然不信,“你呢,来草原,所图为何?”

张道之笑呵呵道:“我若说,我所求,也是为了天下太平呢?”

阿如罕反问道:“这种鬼话,你自已相信吗?”

张道之看着她,“你初次见我时,为何非要迫不及待的杀了我?是腾格里的意思?”

阿如罕摇了摇头,将自已的经历缓缓讲出。

张道之若有所思,随后摇了摇头,问道:

“你这一生,可有一时半刻,是为自已而活?”

闻言,阿如罕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

“如今的你,明明有资格,有能力,可以不再沦为任何人的棋子、弃子。”

“为什么就不试试,为自已活一次呢?”

“远离刀光剑影,远离这些打打杀杀,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仅有自已,住上一段时日。”

阿如罕冷哼一声,“你说的轻巧,像我们这种人的命,早就不是由自已说了算了。”

“阿茹娜那孩子,不也一样?“

张道之再次摇头,“不,她与你不一样。”

“贫道也不会变得让她和你一样,贫道是有利用她的心思,但她的命,是她自已的。”

“可你的命,属于腾格里,或者说,你非要让自已的性命属于腾格里。”

说到这里,他忽而转身,像是要返回别处去休息,

“此前,贫道的确有杀你的打算,但是现在,贫道不想了,贫道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

“然后好好看着,阿茹娜是如何与你不一样,她又如何将自已的性命把握在自已手中。”

说罢,便向前迈步。

阿如罕内心似有触动,不过很快便摇了摇头。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她只能咬牙走下去。

对她来说,如今,自已的这副皮囊都不属于自已了,更遑论是命呢?

但她不曾想过,她有今日之经历,全因她不愿放过自已。

阿如罕深呼吸一口气,竟是缓缓褪去自已的外衫,裸露出精致的曼妙身躯,轻轻咬了咬自已的嘴唇。

脑海里忽然闪过,她献身给巴图鲁的一幕。

某日夜里。

阿如罕走进巴图鲁栖居、修行的山洞中。

后者看向她,语气里充满不善,

“你来寻我,是不瞒我坐上了圣子的位置?”

“如今的你,并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莫要自取其辱。”

那时,阿如罕的伤势,远比如今更为严重。

她望着巴图鲁,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缓缓合上双眼,慢慢的褪去自已身上的衣衫。

阿如罕知道,巴图鲁一直觊觎着自已的身体。

意料之内的。

当对方看到自已的曼妙身躯后,再也忍不住了。

如饿狼扑食一般,狠狠地扑了过来。

对方的牙齿,口水,如同一柄柄射来的利箭一般,不停地侵掠着自已的身体。

她猛地咬向巴图鲁的肩膀,强忍下让她感到耻辱的泪痕,正色道:

“我要你的修为助我疗伤!”

巴图鲁满足了她。

时至如今。

阿如罕仍旧忘不掉巴图鲁那充满野性与侵掠般的眼神。

这种眼神,让她感到厌恶。

但同时,她更为厌恶的,其实是自已。

当褪去身上最后一寸衣裳时。

她叫住了张道之,“张天师。”

闻言。

张道之蓦然回首。

神情一愣。

心中欲念刚起,似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仅是刹那间,神色恢复如常。

而后轻轻挥手。

只见被阿如罕丢在地上的的衣裳便就重新披挂在她的身上。

张道之叹了口气,不知是在为自身隐疾感到惋惜,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生不出任何邪念的看着阿如罕,语重心长道:

“贫道一心修行,只为天下太平,你却拿这个考验贫道?”

说罢,再次转身,缓步走去。

阿如罕望着披在自已身躯上的衣裳,久久愣在原地。

她对自已的肉体充满着自信。

毕竟,她的确足够好看,足够漂亮,如同草原上盛开的鲜花,让人瞧见,便要忍不住地想要采摘。

再加上正一弟子可以婚嫁。

她便以为,当张道之见到自已的身躯后,即使不会侵占自已,也该动邪念才对。

可事实的的结果,却并非如此。

这让她感到无比惊讶。

他...当真就心无杂念,一心只为天下太平?

他...是不是知道了我此行目的,为我的牺牲,而感到惋惜叹气?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直到这一刻,阿如罕才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认真了解过堂堂的张天师,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没有腾格里尊那种泯然一切的神性,更没有巴图鲁那种充满野性的欲望。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而又简单至极的人。

他关心着普通人的生死,有着世人都有的七情六欲。

他斩申九千,是因为在乎百姓的生计。

他与妖族定下十年之约,是为了人族子弟能过上几年平稳的日子。

他说他并不是只将阿茹娜当做棋子...

他说是为了天下太平...

在这个让人感到极其厌恶而又糟糕透顶的世道里,为什么会出现像他这样的人?

或许,如果当年我遇到的是他,而非腾格里...

是不是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阿如罕有些恍惚。

像是有束光突然照进了她那灰暗的内心世界。

一如当年腾格里朝着年幼的她伸出手一般。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