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北上巧遇
曹正平有事要出门,也来不及和家人们争论这些琐事。此前他说要休了三太太,不过是一时气话,他心里清楚,这事绝不可能真做。可三太太却当了真,一个劲儿地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直叫人心烦意乱。曹正平终于忍不住了,再次大声吼道:“老三,你的眼泪是想赛过黄河的水吗?你还哭不够吗?我真这么说了、这么做了吗?我只是说你得改改你这坏习惯,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休了你!”
这一说,三太太哭得更厉害了。梁红英在一旁看着,心想难怪人们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家子的事情扯来扯去,就没个尽头。父亲在这样的环境里,也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梁红英看父亲总是谨小慎微,现在想来,或许只有这份谨慎,才能包容几股力量,父亲一直在家庭的夹缝中生存,也逐渐有了应变的智慧。
曹正平说完,三太太依旧泣不成声:“我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老爷,我跟着你,担惊受怕,帮你料理家务,操持买卖摊子,哪一点离开过我?唯一遗憾我没能给你生个孩子,要是我能给你生个亲生的,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了。我恨我自已不争气,怎么就生不了呢?”曹正平听着这些话,既惭愧又生气。
而这时,大太太和二太太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轻松。大太太还能把持些分寸,她走过去,伸手把三太太拉起来,说道:“三妹呀,你就消停消停吧,你打算让老爷怎么做?老爷不过是说说气话,你可别让他下不了台。我不管你们为啥事儿起争执,让老爷为难,这可绝对不行。所以我劝你,听我的,赶紧擦擦眼泪回去吧,让全府的人都看到你这副模样,你也不觉得丢人吗?”
三太太还是委屈地说:“大姐,你听到了吗?老爷要把我休掉,我能不寒心吗?我能不哭吗?换谁谁不哭啊!”二太太则还是用手指堵着鼻子笑,没说话。大太太继续说:“行了吧!老爷休了谁?这么多年了,谁不是一如既往地在这家里?只不过咱们姐妹们,有的人做事太不像话了。行了,我的意见是,你赶紧回去。”她侧脸看到梁红英,没好气地说道:“又是你这个死妮子,难怪三妹被气成这样。你在我们家里待一天,就多一天的麻烦。要是我,早找个地方碰死了!”
大太太突然将矛头指向梁红英,把火气发到她身上。刚刚反击三太太时梁红英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大太太也这么说,更让梁红英不舒服。她满心委屈,心想: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针对我?我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我还没公布自已是曹家的正统血脉呢,你们就这么尖锐地对我,我的好心怎么就没得到过好报?但她没敢和大太太直面顶撞,因为她从父亲的面容上看到了两个字——容忍。父亲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和颜悦色地劝导:“如烟,你怎么把火气撒到红英身上?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三太太冷眼看着曹正平,大太太鼻孔哼了一声,把目光又落在梁红英身上,正憋着劲,好像还想说什么。这时,曹正平猛地一拉梁红英的手,说道:“走,红英,你跟父亲出去办事儿。”说完,父女两个就往外走。大太太始终没说话,目光死死地锁在梁红英身上。
等梁红英他们走到门前,发现已经准备好了一辆大马车,还有两匹马。小丁麻溜地爬上了马车,原来父亲是让小丁跟着赶车,而他们父女两个一人骑上一匹马。梁红英看了看,可惜她最喜欢的那两匹马,一匹青鬃马,一匹小白马,蘑菇屯的人还没给送回来。
与此同时,她回头一看,那一帮子太太们都跟着追出来,一个个虽然都不说话,但都是气呼呼的。人群中还有雨彤,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梁红英,梁红英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这个妹妹很可怜。三太太板着脸,就像一个地狱守门人一样。梁红英叹了口气,先扶着父亲,保护着他上了马,然后自已一踩马镫,飞身跨上另一匹马,一抖缰绳,马儿撒开四蹄,朝着前方奔去,带着一辆大车和父亲,朝城外行进。
一路上,梁红英心里特别矛盾。等出了两道关卡之后,他们快马加鞭奔向北山。这一路上,她跟父亲也没说几句话,因为她的心里特别复杂。一开始,她渴望和父亲重逢、相认,可现在相认了,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期盼的变化,反而感受到危机四伏的压迫感。她曾经预料过各种情况的出现,当真实的一幕幕降临到她身上时,她还是有点有点接受不了。
梁红英观察,父亲也是忧心忡忡,但相比之下,他比梁红英轻松一些,因为他有一件大喜事,就是即将见到自已久违的妻子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母亲在他心中分量很重。越离着北山近,曹正平的脸上洋溢的笑容就越明显。最后,他忍不住拍马赶上梁红英,追问道:“你母亲现在什么情况?要像你说的那样,谁在照顾她呢?”
梁红英赶紧给父亲解释:“母亲的确需要人照顾,就是那个曾经来过咱们曹府的鲁班爷爷,他一直在照顾母亲,他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也是迎接我出生的恩人。”曹正平点了点头,舒心的笑了笑说道:“你奶奶让我看了看盗墓贼挖出来的那包首饰,我看到那包首饰就想到了你妈妈。其实某种程度上说,那盗墓贼也算是推动了咱们父女两个重逢,要不是这件事情,可能你还不会说。你奶奶说她是听到你挂的那包东西叮当叮当响,才问你,打开一看方知是你母亲的陪葬。”父亲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不是悲伤,而是情绪特别的高涨。梁红英心想,这个盗墓贼,也就没必要去追究了。这东西被盗出来之后,他们并没有挥霍掉,好像这个老太太还说过,丢了这东西将无法向曹家交代,她就联想到,是不是他们还想把东西送回曹家呢,由于当时太仓促,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梁红英不是记仇的人,事情过去之后,她从内心已经放下,很快心情也就好多了。
两匹马跑得挺快,后边的小丁不停打马,生怕被落得太远。一路上也不太平,时不时就听到枪声、炮声,还时不时碰到鬼子。还有一辆大卡车拉着几个伤病员从他们车旁边经过,梁红英知道,这些天游击队和日本人的战斗始终没有结束,到底现在谁胜谁负,她也无法判断。从鬼子的伤亡情况来看,他们没占到什么便宜。
快到大青山的时候,梁红英又发现前面来了一辆鬼子的车。等靠近了,她才发现,在大卡车上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中间还有许多被五花大绑捆着的人。梁红英好奇是什么人,赶紧勒住马,驻足观看。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把她吓了一跳。一个被绑着的人身上是血,脸上是血,但她能认出来,因为那人的目光和梁红英一对,互吃一惊,那人正是紫阳大哥!
梁红英一看是张紫阳,急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大卡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唰地一下子就把马头折回来追出去。父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赶紧问道:“红英,你要干什么?”小丁也喊道:“马上就要到北山了,到达咱们要去得目的地了,小姐你要干什么?”两个人都提醒她。梁红英回过脸来说道:“父亲,小丁,车上拉着我一个伙伴,就是曾经帮过咱们的大恩人张紫阳,父亲你看到了吗?”
曹正平也很吃惊:“他在车上?怎么回事?他被抓了吗?”小丁也说:“最近我听说,山上的游击队打鬼子打得特别狠,鬼子伤亡惨重,一个劲地往北山上调人,我们去的北山可能也不太平。你说的那个紫阳大哥,是不是在战斗中被俘获了?”梁红英咬着嘴唇,心想以紫阳大哥的性格,能让他们俘虏吗?他是宁死不屈的性子,那鬼子又是怎么抓到他的?看他身上那么多血,也不知道伤情怎么样。
梁红英这颗心咚咚直跳,马上就要到北山了,马上就要见到母亲他们了,母亲他们是什么情况呢?梁红英也非常挂念。虽然他们住的地方很隐蔽,大伙都躲着鬼子,但是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呢?梁红英既牵挂母亲,又牵挂紫阳大哥,她有点发愁了: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梁红英见那辆军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心中焦急:我再不去追,车速这么快,恐怕就真追不上了!紫阳大哥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他这条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一想到父亲滞留在这里不安全,母亲那边也让她牵挂,她这颗心就像被刀绞一般难受。几根手指不停的搓擦,一会儿望向汽车远去的方向,一会儿看看身旁的父亲和小丁,一会儿又看看母亲居住的北山。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给小丁扔了过去,高声喊道:“小丁,接住!”
随后,她转向父亲,语气坚定又带着愧疚:“父亲,忠孝不能两全。我必须去救紫阳大哥,他现在生死悬于一线,我不去,他必死无疑!”
她紧闭嘴群,咬了咬牙:
“你们的安危我也挂心,小丁,你保护好我父亲,就在路边找片树木浓密的地方先隐藏起来。等我救了人,就立刻回来和你们会合!”
父亲急忙伸出手,刚想要说些什么,梁红英却已调转马头,双腿击打马腹,战马奋蹄,朝着那辆车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