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摊牌

墨兰早已吓得瘫软在蒲团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看着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父亲此刻如同修罗般冷酷,看着小娘那绝望哭嚎的惨状,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彻底崩塌了。

林噙霜瘫在地上,听着外面一声声如同打在自己身上的杖击和周雪娘越来越痛苦的哀嚎,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

她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知道,盛紘这是动了真怒,要用周雪娘的命来撬开她的嘴!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门外的杖击声并未停止,但周雪娘的惨嚎声却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呻吟。

终于,在打到约莫二十杖时,门外传来冬荣低沉的回禀:“老爷,周雪娘昏死过去了!”

“用冷水泼醒!”

盛紘眼神冰冷,毫无波澜:“让她说!”

“再不说,就继续打!”

“哗!!”

一盆刺骨的冷水兜头浇下,周雪娘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刺激下,发出微弱而凄惨的呻吟,悠悠转醒。

死亡的恐惧彻底击溃了她的意志,她甚至来不及看清祠堂内林噙霜绝望的眼神,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喊道:“招……我招……是……是小娘!是林小娘指使的!”

“是她让我……让我收买的张老四……是她雇的‘过山风’……”

周雪娘的声音嘶哑的仿佛是朵发霉发烂的蘑菇般:“林小娘……要……要废了七少爷的手……饶命啊……饶命……”

话音未落,她又昏死过去。

祠堂内一片死寂。

盛紘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燃烧殆尽的灰烬。

“带进来。”

冬荣指挥婆子将如同破布娃娃般、下半身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周雪娘拖了进来,扔在林噙霜旁边。

“轰!”

林噙霜只觉得脑中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完了!全完了!

雪娘……雪娘把她卖了!

“不!她胡说!她血口喷人!紘郎!她是被屈打成招!妾身冤枉啊!”

林噙霜发出绝望的尖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扑向盛紘的脚边。

“滚!”

盛紘猛地一脚将她踹开!

力道之大,让林噙霜翻滚出去,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他一步步走到林噙霜面前,蹲下身,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两人脸对着脸,盛紘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声音却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冤枉?林噙霜!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周雪娘可是你的人!”盛紘讥讽地看着眼前的人儿,话里却满是恨意:“她用半条命招出来的供词,是屈打成招?!那张老四的死呢?”

“你前日指使周雪娘找他密谈又作何解释?枫儿的伤呢?!都是冤枉你吗?!”

他猛地摇晃着林噙霜,如同摇晃一个破布娃娃,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心而扭曲:“你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

“为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你买通门房,雇凶杀人!”

“你想要害长权!结果呢?”

“结果害了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害了枫儿!毁了他一辈子!”

“你满意了?!啊?!你告诉我!你满意了吗?!”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击垮了林噙霜。

看着盛紘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厌恶,感受着他掐在自己衣襟上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听着身边周雪娘濒死的微弱呼吸……

她所有的狡辩、所有的伪装都土崩瓦解。

她知道,再抵赖下去,盛紘真的会杀了她!

“是……是我……”林噙霜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来,泪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声音嘶哑绝望,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癫狂,“是我做的……是我收买的张老四……是我雇的过山风……可……可我都是为了墨儿!”

“……为了枫儿啊!紘郎!”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种扭曲的、不甘的光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控诉:“凭什么?!”

“凭什么盛长权就能得到老太太的青睐?!凭什么他处处压我的枫儿一头?!”

“紘郎,枫儿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到了眼前这个地步,林噙霜索性也不装了,她瞪大一双眼睛,声嘶力竭:“枫儿他科举艰难,那他盛长权凭什么还能安心备考?!他若废了手,考不了春闱,我的枫儿……我的枫儿不就有机会了吗?!”

直到现在,林噙霜依旧选择隐藏自己报复盛长权的最根本原因。

毕竟,当年卫恕意的事儿谁也没有戳破到明面上来。

“墨儿伤了他是墨儿不对,可那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他凭什么因此就得了老太太和大娘子的怜惜?凭什么?!我不服!我不服啊紘郎!我只是……只是想给我的儿女争一条活路!”

“争一个前程!我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世道!错的是你们偏心!!”

她越说越激动,涕泪横流,状若疯魔,将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恨、嫉妒和不甘,如同毒汁般尽数喷吐出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噙霜的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她头一偏,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盛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手指都在颤抖:“毒妇!你……你简直丧心病狂!为了你那点龌龊心思,你竟敢买凶残害手足!害人终害己,毁了枫儿一生!”

“这就是你争的前程?!这就是你给儿女争的活路?!你……你……”

盛紘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觉得心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一旁的墨兰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

她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自己眼前出现了这么难堪的一幕。

可是……

墨兰很难过,没想到小娘算计失误,竟然让自己的亲哥哥伤了右臂,失去了前程!

巨大的震惊、恐惧、怨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着状若疯魔、口吐恶言的小娘,又看看暴怒如狂、眼神冰冷的父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个人如坠冰窟,连哭泣都忘记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绝望。

“滚!给我滚!”

盛紘看着林噙霜那副死不悔改、扭曲丑陋的模样,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反胃,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

他颓然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深深的厌恶和心死:“冬荣……把林噙霜关进柴房!严加看守!”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还有!”

盛紘看了眼周雪娘,眼中有着止不住的恨意:“把这周雪娘也给拖下去,找个郎中,吊住她的命,我还有话要问!墨兰……给我滚回林栖阁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背过身,不再看地上那对主仆和失魂落魄的女儿,疲惫而沉重地挥了挥手,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无比孤寂和苍凉。

冬荣立刻带人上前,将瘫软的林噙霜粗暴地架起拖走,又将只剩半口气的周雪娘抬了出去。

祠堂内,只剩下盛紘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盛紘一个人喃喃着,周身散发着萦绕不散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